Author:长点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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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德拉科,公寓的窗帘你想换什么色。”
被突然提问的德拉科没反应过来,他伸手指向自己,对哈利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,得到肯定的答复后,他脸上的困惑并没有减退分毫,反而有些加重的意思:“这是应该问前男友的话题吗?”
“不可以吗?”哈利笑起来,他摸了摸下巴假装陷入沉思,“我以大家都会这样问自己男朋友。”
这三个字带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,德拉科不可置信地扫视他,哈利觉得连这种
“……哼,复合的话说得勉勉强强吧,油腔滑调。”
太白也不是好事。哈利心想,稍微红个脸都很明显啊,复印纸先生。
“和你学的,师承渊源。”
两个人默契地大笑起来
“德拉科,我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哈利边说边将手往口袋里探去,他故作神秘地笑起来,戒盒被稳稳地放在他的掌心:“你一定想不到这是什么。”
他的话被急速的铃声吞噬掉一半,他不解地环视着周围,却发现德拉科消失在座位上。
哈利是被急速的铃声吵醒的。
他缓慢地睁开眼,从趴伏的桌面上直起身子,转而用手盖住半张脸,试图给浑浑噩噩的自己找一个支撑点,尽快让脑子恢复清醒。
他似乎是真的被大量的工作压倒了,长时间不停转的工作中得不到充分的休息,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运转的极点,每个器官都叫嚣让他继续休息。可哈利却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疲乏,准确来说每到圣诞节前夕他都是这个状态,现在他只是还想和德拉科多说两句话,为什么会得到如此强烈的负反馈。
本能和精神两相冲突间,哈利觉得自己更加难受,这场短暂的睡眠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。
他强忍着自己的昏昏沉沉抬起头,想看看德拉科是不是还坐在自己对面,后者此时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所有的动作。
这样的德拉科,没来由地让哈利感受到不妙的气息。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,:“我睡着了?”
被询问的德拉科歪了歪脑袋,似乎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准确含义。
“没有,你只是太累了。”
德拉科应该是想了想,才慎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哈利愣了愣,打量着德拉科的眼神透露着疑惑,对方这话有点温柔过头了,总让他疑心两个人当中是不是有谁命不久矣。
德拉科接收到了这道奇怪的视线,他有些不解地抬了抬头,灰色的眼睛一瞬不动地注视着哈利,反倒让对方更觉得一切都那么古怪——往常德拉科最讨厌人这样看他,要不就是发一通火开始阴阳怪气,要不就是回敬一个同样的眼神,总之不会是现在这么平和的状况。
到底是哪里有问题。哈利的眉间皱了起来。
“好像要到站了。”
德拉科似乎没有发现车内凝滞的气氛,在这近乎窒息的氛围中,他缓缓提醒了一句。
哈利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姿势,而是像凝视着加拉泰亚的皮格马利翁那般,期待德拉科有所行动,又害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事。
德拉科一无所觉般站起身,缓缓向车厢门口迈步。
恍然间哈利好像看到了有蝴蝶落在德拉科身上,它轻飘飘地待在德拉科颈部的位置,蔚蓝色的尾羽一颤一颤,折射着微弱的光芒,似乎将要翩跹而上。它正以不断地振翅证明自己不是什么装饰品,而是确确实实的活物。
德拉科像是感受不到异样,仍然机械地向前迈步。哈利想提醒他,刚刚发出一个音节,嗓子就似乎被浓稠的蜜糖堵塞住,连气声都难以表达。
哈利还以为是过于缺水引发的,随着尝试了几下没有任何进展后,他有些始料未及的无措,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德拉科,而后者此时已经走到了转角。
哈利对着那个方向皱了皱眉,下一秒惊讶得瞪大了双眼。
哈利这才发现蝴蝶并非停留在衣服上,而是扎根于德拉科白皙的后颈处,几缕金色的碎发没有遮挡住它的触角,任由它细细长长的摇晃着,如同德拉科的身体自行生长出来的一部分。
这个月份怎么会有蝴蝶?
哈利本就不甚清醒的脑袋更加混乱,想去追德拉科,双腿却无法动弹,只能僵在原地
他的背影英挺又单薄,风衣边角被猎猎作响的寒风卷起,整个人犹如风雪中不倒的青松。
哈利再一次被急速的铃声吵醒。
他浑浑噩噩地坐直身体,而后突然站了起来,神经质地急促呼吸,胸腔也跟着加速起伏,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流失氧气
他从未有如此强烈的不安,只能一遍遍如临大敌般环视着整个车厢。
窗外的草木在夜色里呼啸闪过,车窗似乎是不会停止变动的相框,老旧的火车和铁轨碰撞的声音穿过缝隙传进来。哈利身在几乎全封闭的空间里,却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供人观赏,四处都是隐藏摄像头拍摄自己的每个表情。
他转头看向车窗,这里本应该倒映出德拉科那张苍白的脸,现在哈利只在这片镜子中看见了一个身形颤抖的男人。
他隔着这面简易的镜子和自己对视,耳边缠绕着渐渐平复的呼吸声,像是遥远记忆中燃烧的火苗,分明看不真切却能听到火焰燃烧作响,在脆弱的耳膜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燥热。
他太痛苦了,哈利从未觉得缺氧是这样过分的体验,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镜子里外是否都是自己。突然,他看见玻璃中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流下一行清泪,划过面部后落进衣领,留下的痕迹像久治未愈的伤痕,可哈利却没在自己脸上感到泪水带来的分毫凉意。
哈利站在原地,脚下仿佛生长出植物纠缠的根系,紧紧扒住车厢地板,让他无法动弹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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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图什么。”
布雷斯和潘西坐在一起,向对面前埋头懊恼的德拉科发出了质问——不知道两个人是否经过排练,语调的起伏都一模一样,连心情不佳的德拉科都投来了目光——不过很快又重新埋进了臂弯里。
“我没事,估计是昨天晚上太晚才睡着,你们让我补个觉。”德拉科把等待处理的文件堆在桌角,布雷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,只能看到上司往日精心打理的头发,有一些突兀的蓬了起来,估计是德拉科刚刚自己蹭的。
德拉科很少有如此没精神的时候,他说话的声调一直在往下掉,让本就不明朗的室内更加阴沉。
今天早上左脚刚踏进公司,布雷斯就收到了信息,来自马尔福家在伦敦市区别墅的管家。
信息内容也很简单,说的是德拉科已经连续三个月都居住在别墅里,虽然老管家很高兴能看到行踪不定的少爷,但是德拉科每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,胃口也是一日比一日不佳。所以管家试图通过布雷斯来劝导顺带打听一下,毕竟也快圣诞节了,德拉科这个状态回庄园必然是要被看出什么来的。
三个月。布雷斯一边摁灭手机屏幕,一边回忆起德拉科和哈利一起住在公寓,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有身边的好友清楚,对于管家来说,恐怕觉得德拉科被不明原因的东西诅咒了吧?
布雷斯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想。
一大早就得知这种重磅消息,他的步伐都轻快了一点,似乎可以把上班的痛苦抛之脑后。布雷斯几乎要哼着歌走向电梯厅,刚到就发现潘西也在,顿时反应过来管家不止找了自己一个人。
黑发姑娘今天穿着黑格子的香奈儿套装,时不时的扭动一下做工精致的胸针,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担心德拉科,又痛苦于当这种幼稚恋爱的参谋。此时余光看见布雷斯愉快的样子更烦躁,决定将这种复杂的心情全发泄在后者身上。
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布雷斯就像看破了她的意图一样,凑到她身边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潘西,你说他们这次不会真的要分了吧?”
“我哪知道。”潘西被打断说话,没好气地先行一步进入电梯,高跟鞋踏在冰凉的瓷砖上的声音还有几分悦耳。看着布雷斯游刃有余地跟在她后面进来,潘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:“你觉得他们这次会彻底分手吗?”
“你是想听什么?想知道好听的还是正确的答案?”布雷斯歪了歪头看向她,眼底有些难以琢磨的东西,“再说了,你问出这个问题,就已经有答案了吧?”
潘西最讨厌他这种作派,好像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,她决定扭过头去表达不满:“故弄玄虚。”
“那你呢?三个月了,你一点点都没看出德拉科分手了?”
“……我看出来了。”潘西沉默了一下,却没有否认。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不足以抵御十二月的寒冷天气,或许是为了取暖,她双手抱臂尽量把自己缩起来,“纳西莎夫人之前来信息问过我,德拉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“说明德拉科还没告诉家里人,是不是他自己也没想好?还是他决定放弃了?我没办法替他做决定。”潘西轻轻叹了一口气,她将视线从紧闭的门转移到布雷斯脸上,后者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,目光沉沉,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朵不该开在冬季的花来。
他们三个是青梅竹马,没有多少事瞒着彼此,可能想骗也骗不住,以至于连德拉科和哈利·波特恋爱他们都是最早知道的,虽然反响很是一般。
如此亲密的关系,在这种时候反倒说什么都畏首畏尾起来。
布雷斯只好不自在地扭过头:“……要和德拉科说吗?”
“闭嘴吧你,”潘西没什么好气,她明白这种刻意的沉默意味着什么,这人肯定又想偏了,“我是喜欢过德拉科,但我更希望他过得好。蠢货。”
“天天拉着一张长脸。”潘西背靠在长沙发上,她决定先放下和布雷斯的纠葛,“你要是后悔了就去追回来啊,想不通你在干嘛。”
布雷斯被擅自跳过了报复的环节,他酝酿了一下才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怨念,“啊,嗯,你要不还是跟波特先生再说说吧……其实我没有那么抗拒你们结婚。”
潘西疑惑地瞥了一眼布雷斯,得到了后者抗拒的摆手,她只好将刚才的话题继续进行:“不过说到底,你们两个谁先提的分手啊?”
问题问得太直接,德拉科终于舍得发出一点声音,他有气无力地回答:”我先说的。“
答案倒是在两个人的预料之中,但德拉科的状态倒没感觉出来,
”不是那个波特先提的分手,你为什么还像个被抛弃的猫一样。”
房间里的静默持续得太久,久到布雷斯以为德拉科打定主意要闭嘴到底,久到他听见身边人深呼吸了两下,久到潘西要站起来告诉德拉科一些事情,而布雷斯甚至没反应过来要拉住她。
“其实夫人已经……”
“我觉得我和哈利不合适。”
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,在偌大的房间里碰撞,落下一地的震撼的余晖。
“认识到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好像也没有很难。”德拉科这次没发扬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,他迎上对面两人探究的眼神,又仿佛一无所知一样趴回去,“我会和妈妈解释,不用担心。”
这种话从德拉科嘴里说出来,总觉得有股不真实感。
显然潘西和布雷斯有同样的感觉,布雷斯倒抽一口凉气,犹豫半响还是决定顺着思路走“……波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?”
这话很没他日常的水准,布雷斯几乎能从潘西瞥过来的一眼里看出怜悯。
“哈利没什么不好的,但是他随时可能离开我。”
好在德拉科此刻不想计较这些,他终于愿意摆脱那个逼仄的姿势。他看起来如此沮丧,似乎头发都被雨水打湿,一络络地贴在额前,像只在雨天被遗弃的珍贵宠物:“他原本的生活已经很危险了,没必要再和我掺和在一起。”
布雷斯和潘西一时语塞,表情皆是变幻莫测,这话听起来相当耳熟,他们都用过类似的理由来劝过德拉科,现在双方的立场倒像是反转了一样。倘若不是面前的人太过消沉,都快让人以为是在反讽了。
德拉科并不这么觉得,他闭了闭眼,似乎要继续陷入到沉睡中去,才能逃离现实:
“市区的那场爆炸是针对我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