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uthor:长点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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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拉科其实从小就是个怪胎,不过很少人知道这件事。
这位少爷从小被马尔福家用财富打造的城堡保护起来,马尔福这个姓氏树敌众多,至少在成年前德拉科不能有丝毫闪失。他的存在不仅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,更是家族传承的纽带。
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被精准的尺子丈量过,连从小的玩伴都是为了日后考虑——高布和克拉尔是他忠实的手下,潘西和布雷斯是为他选择的朋友,他出门就有前呼后拥的跟随者,他的餐食是精心搭配,他的课程是精英教育,他的人生是以规矩为标准形成的。
德拉科·马尔福的人生隐隐被规划好的路圈住,哪怕卢修斯和纳西莎如此爱他都无法更改。有时连布雷斯都无法分清,这是为了德拉科而打造的一切,还是为了家族的继承人。
不过这没有很大的区别,反正德拉科总会继承家业,他会结婚生子,他会获得每个人想要却难以触摸的一切——等到他垂垂老矣时躺在床上,含笑缓缓闭上眼睛,结束完满的一生。
这是为德拉科好,布雷斯始终相信当事人比谁都清楚这一点。
可惜德拉科不怎么屈从于安排,他的性格由后天刻意的教养和天生的古怪掺杂在一起,基因里的恶劣分子无法彻底祛除。这一点他从小就目中无人、学得不错的礼仪只对特定的人群使用、会在长辈面前装乖孩子等行为中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是顽劣的恶作剧还是隐秘的反抗,布雷斯认为德拉科自己也分不清了。
布雷斯作为德拉科“朋友”的一员,相较于潘西盲目的崇拜和赞赏,他对德拉科就没有太厚的滤镜,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家伙就是个坏种。因此他更为特殊,前者在见到德拉科的第一天就明白,自己的存在是为了监视德拉科,防止异想天开的小少爷做出什么越距的行为。
这项特殊的“任务”完成起来并没有多困难,直到某天下午为止,布雷斯都觉得这件事没有任何技术含量。
彼时大家都还是身高平平的小萝卜头,趁着春日的复活节假期举办了个小型聚会。布雷斯因为课业姗姗来迟,潘西被布雷斯无情抛下,后者走之前还被她揪着耳朵小声尖叫:“帮我盯着谁靠近了德拉科!”
布雷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耳朵生疼,他对潘西单恋德拉科这件事不置可否,但德拉科也没什么表示,倒不如说能引起他特别关注的只有一个人。
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。
布雷斯边想边在女仆的引导下来到花园,还没等他找到德拉科,身侧就穿过两个奔跑着的人,金色和黑色的头发在步伐迈动中飞扬起来。
他愣愣地回头看过去,在这一刻神思清明——啊,是那个被德拉科悄悄注意着的人,是叫什么?好像是哈利·波特。
布雷斯不确定德拉科有没有看到自己,他伸手扶了一把快摔倒的某位小姐,还附送了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,视线却不住撇向两个人离开的方向。
那天确实是个好日子。布雷斯抬头向上望去,樱花开得很茂盛,春风卷过,带落一片飘扬的樱雨。在惊呼声中,布雷斯站在原地伸出手,有一片飘落的花瓣缓慢地打着圈儿落在他的掌心。
可能德拉科真是个天生的政治家,这些事他瞒得天衣无缝,无论是谁应该都没察觉到德拉科对波特不甚在意的表象下,愿意抛下这么多人和他一起离开,远远地好像要把一切甩在身后。
这算什么?私奔预演?布雷斯捻了捻花瓣,将它放到杯盘里。
但布雷斯决定不去揭穿。
德拉科确实是个懦弱又无法做出选择的胆小鬼,他在大是大非上从来没有明确的立场,想表的看法也在家族的重压下不值一提。不过是被爱和权力裹挟向前的一颗棋子,倘若无能为力是一种惩罚,那德拉科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的体会到这份痛苦。
布雷斯并不了解波特,他也不在乎波特的想法,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出于同病相怜,还是对磁极另一端与生俱来的吸引,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如此亲密。
回来后布雷斯什么也没说,当晚他看着德拉科和潘西吵闹,难得没有摆出看戏的神态,他只是有些庆幸。
总有为时未晚的时候,趁一切还来得及。
布雷斯稍稍回过神来,他刚刚莫名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,总让人感觉并非什么好兆头。他正对着那扇落地窗,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雪,雪花就在此刻慢悠悠地飘落下来。
应该是一场大雪,布雷斯想,正适合把所有都掩埋掉,包括不光明的过去。
他猛然发现德拉科的专属椅子没有摆正,看得出主人暂时没有空搭理它,宽大的办公桌在晦暗的天色下拉出长长的阴影,似乎在里面潜藏着未知的危机。阴影有意识般试探性落到布雷斯的鞋面上,盖过了上面泛着的昂贵冷光。
布雷斯晃了晃脚,试图摆脱这层暗色,却听到潘西近乎呢喃的问句:“一切都会解决的,对吗?”
潘西应该是在笑,哪怕没看见脸都知道她现在无比愉快,布雷斯从未这么肯定过,于是他牵动了一下嘴角,奉上一句迟来的反击:
“肯定不会解决,你想得倒挺好,蠢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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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之前见到的德拉科是梦吗?从哪里开始是梦?
哈利的手抵住额角,太阳穴抑制不住地抽痛,如同实体一样一丝丝地剥离他的理智。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,湿冷的空气顺着牙缝钻进他的口腔,连喉咙都回荡着令人反胃的凉意。
他被这样的寒意激得清醒了一点,有些摇摇晃晃地出了车站。
“哈利!”
充满愉快的声音在他耳边适时地响起。
莉莉和詹姆就在他的正对面,莉莉朝他张开双臂,詹姆高举一只手不停挥舞,在空旷的车站前相当显眼。
爸爸妈妈又来接我了。哈利笑着迎上去,走了两步却意识到不对——又?为什么是又?我从十五岁开始回家的时候,他们就不怎么来车站了。
他们是为什么突然来接我?
哈利皱着眉头,脚步不自觉地放缓,到詹姆和莉莉面前时,已经几乎是挪着过去的了。
两个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他的警惕,习以为常一般朝他抱怨:“列车是不是晚点了?”
莉莉自然地接过哈利手上的行李箱,她好像是刻意摘下了手套,在寒冷的冬夜依然温暖,哈利触碰到温度的一瞬间,心里自嘲自己疑心太重,见到德拉科是梦,但不至于现在还是吧?
莉莉则转头毫不客气地将箱子塞进了詹姆怀里。哈利看了一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,不好意思于这个年纪了还要父母帮忙拎包,却还是没有拒绝这份关怀。
“你教父又去忙了,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事可以做。”詹姆很不满,他用肢体控诉着失约的挚友,哈利觉得再说下去他可以在空中打一套拳,“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,世界又不是没他转不下……”
哈利听到最后一个音节发出扭曲的音调,隐没在自家父亲的嗓子里,莉莉利落地给了詹姆一个肘击,后者现在弯曲身体捂着腹部不敢吭声,哈利已经感知到詹姆脸上会有多精彩。
“先回去吧,宝贝,”莉莉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可人,在雪中像一幅油彩画,丝毫看不出她刚刚毫不留情的动作,“吃点东西。”
“…好。”哈利匆匆对莉莉绽开一个回应的笑容,他可不敢再看詹姆的惨状。
“车在停车场西北角,先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“有些事不该说就不要说。”
这是莉莉在说话,她把声音放得很低。
“我觉得哈利不是完全接受不了,这样下去不行的,莉莉。”
“只有这几天,”莉莉看着走在他们前面的哈利,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,在雪地上留下一道脚印,这让她想起哈利刚学会走路的时候,“如果一年只有这几天,那他不愿意接受的话,我们就再晚一点点告诉他。”
哈利一路上的状态都很正常,基本是詹姆和莉莉问一句他答一句,偶尔开两句玩笑,车内的气氛其乐融融又暗流汹涌。
这样对答如流的哈利不仅没让两人安心,反倒怀疑是不是病情加重了。
开车路过马尔福庄园时,哈利透过车窗看见祖宅的灯并没有尽数亮起,他没有说话,像一尊固化的雕像。
“哈利。”
莉莉站在楼梯前,她的神情温柔又不忍,仿佛再同哈利说一句话都很难。
哈利敏锐地觉察出她想说些什么,正想询问,却又听见莉莉再次温柔地叫了自己一声:“亲爱的。”
壁炉里的火苗烧得正旺,火苗不断舔舐着天然石,发出
“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詹姆适时地走了过来,他半搂住莉莉,后者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,和他依偎在一起,
“当然。”哈利抓住扶手,尽量挤出他最让人放心的笑容。他拾级而上,又在楼梯转角回望他们。
詹姆和莉莉一步未动,温暖的光线照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,哈利顺着他们不舍的目光往下看,却发现那道属于父母的影子化成了粘稠的实质,在木质地板上流动,仿佛奔流的污水将要淹没他。
哈利闭上眼睛,他现在看人的边缘都是模糊的。等他再与詹姆的目光相触,他似乎是想从中汲取一些力量:“我先走了,爸爸。”
詹姆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么叫了,他搂着莉莉的手紧了紧,后者则更深地往他怀里靠——哈利太像他,总让他困扰又充满期待,詹姆只能尽力做好他所能为哈利提供的一切帮助,“嗯,有什么事来找我们,我们一直都在。”